燕蕤

　　奶奶的素描

　　之二

　　奶奶很讲究，很要好，也很精致。我喜欢看她梳头。每天早上起来洗漱完毕，梳头是一件大事!她前面总是放着两个镜子，一个照前，一个照后，一个梳子，一个篦子，先用梳子拢头，再用篦子篦头，篦出头屑和已掉下的头发，然后用梳子沾水，把头发拢到脑后，梳成纂。篦下的头发用手卷成卷，集中起来，每年都有收头发的来收，卖些零用钱。梳完后，她会两个手各拿一个镜子，前后左右照个遍，直到满意为止!

　　奶奶的心态总是那么好，在她的心里没有愁事。她没进过学堂一天，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，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太太，却满肚子的笑话，高兴时就给我讲上一段。上下五千年，大多都是以笑话的形式说给我听! 上世纪60年代，那时没有电视，收音机也很少，有电灯都是我上小学以后的事，晚上吃完饭，总是连磨带泡地跑到奶奶屋里让她讲笑话!奶奶从来不烦，总是不紧不慢的———从前那，很久很久以前。每次开头都是这段话。她老人家总说不烦，我是百听不厌!什么三河现五祥云，查马坊出真龙天子，孟姜女哭长城，牛郎织女七夕会，兔爷磨药广寒宫，朱砂记，彭公断子记，河蚌变美女，乌龟得天下，高家坟的风水，高家发财史，银杏树的传说，大母疙瘩的历史等，现在想起来，那是我认识世界的第一课，不但有意思，而且有教育意义，这是后话!

　　我想，奶奶的这种没有文化有知识的潜质不会是天生的吧!带着这个问题我拜访了我的姑姑，她是我们家族里唯一健在的长辈。